第四章 · 总角孝古稀🧡
总角孝古稀
苏景和苏野两个人在王爷爷家门口等了一会儿，月光温柔的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纤长。苏景往前挪了挪步子，让他的影子悄悄盖过了苏野的头顶。他又伸出手往左边拍了拍，苏野就看着苏景影子里的手拍上了自己影子的脑袋。
苏景自顾自地在旁边傻笑着，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屋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：“走了小兔崽子们！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。眨眼间的功夫，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就迈着大步走了出来。
这位老者先是盯着苏野看了一看，然后随手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葫芦瓶，扔给苏野说：“你小子今日目萦厉煞，周身血气浮动，我这瓶子里有三十六颗清心丸，你每日卯时服下一颗，足月方可除煞。”
苏野接过葫芦瓶子，微微点了点头。老者又望向苏景，发现苏景正略带期待的看着他，便从药盒里取出两颗丹药，神色严肃地说：“小小年纪就不好生养胃！整日吃辛辣喝烈酒，胃早晚给你折腾坏了！回去以后，将这枚养胃丹用温水化开，早晚各服一次，不许再喝酒了！”
苏景连忙点了点头，嘴里一边说着：“谢谢王爷爷！我保证滴酒不沾！”一边冲苏野使了个眼色。苏野心领神会，将拎着酒罐子的手往身后背了背。王爷爷这才满意的说；“走吧，去瞧瞧你们奶奶的病。”
苏野跟在苏景身后三个步子的距离，看着苏景像只小麻雀似的和王爷爷唠着嗑。经过四五个拐角，又辗转了几条野路，一个翠竹环绕的的竹楼出现在三个人的眼前。
苏野快步上前去把门打开，点燃起厅堂的蜡烛，然后领着王爷爷进到屋子里。苏景三步作两步地跑进来，大喊着：“奶奶，我们回来了！我们还把王爷爷请来了！”
里屋传来一个慈蔼的老妇人的声音，略带笑意的回应着：“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，快进来坐。”苏景和苏野便带着王爷爷往里屋走。刚进门，苏景就看到奶奶准备起身。他赶紧跑过去将奶奶扶起来，苏野也从背后递来一个枕头放在奶奶的腰后。
奶奶先是冲着苏野和苏景笑了笑，然后转头对王爷爷略带歉意地说：“王觋医，又要麻烦你了。”王爷爷摆了摆手，轻轻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子，说：“不麻烦。两个小兔崽子，在外面侯着去！”
苏景乖巧的眨了眨眼睛，对奶奶说：“奶奶，我和苏野今日给您抓了条大鱼！我们现在去做给您吃！”奶奶宠溺地对苏景点了点头，又对苏野说：“看着他点，别让他把厨房掀了。”苏野浅笑着应了好，就拉着苏景出去了。
两个人一起来到厨房，等苏野将厨房里的火烛亮起的时候，就见到苏景在门边徘徊着。苏野知道苏景在想什么，便对他说：“你去把酒和牛乳温着，其他的事情我来。”说罢便将竹篓里的彩鳞鲭拿了出来。
苏景赶紧应了苏野的话，然后跑出去温东西了。苏野知道苏景的神识有共情万物的能力，虽然彩鳞鲭灵智微乎其微，可是苏景仍然可以感受到它的痛苦。所以一般杀生的事情都是他来做。
苏野想到有一次他和苏景上山采灵药，路过一片灌木丛时他不小心踩死了一只木栖虫，身后的苏景几不可闻的发出了一声闷哼。尽管苏景连神情都没有变化，但是苏野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苏景的感受。
苏野娴熟的将彩鳞鲭处理好，然后下锅煮沸。苏野其实不喜欢吃鱼，他吃惯了牛羊肉这种粗肉，鱼这种细肉他吃的不自在。苏景也不喜欢吃鱼，他生性好动，吃鱼对他来说太麻烦了，好几次险些被卡住。
但是奶奶喜欢吃鱼，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两人就会捉一条鱼回来做给奶奶吃。所以苏野在做鱼这块也是相当熟练的。等鱼做好了，他又给苏景炒了两盘小菜，然后准备去叫苏景。
苏景在竹楼外升起了一堆柴火，他小心翼翼将装牛乳的罐子固定好，然后拿着个蒲扇轻轻扇着火。晚风阵阵，火光曳曳，苏景没来由的生出些困意。他扇风的手越来越低，速度越来越缓，在快要停下的时候，听到有人轻唤了声“苏景。”
苏景反应了片刻，猛的抬起头，拿扇子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烧的发红的罐子。苏景被烫的下意识缩回了手，却将那罐子晃荡了起来，洁白的牛乳随着晃动洒了些许。苏景又想伸手去稳住晃悠悠的罐子，却看到有双手从身后伸了过来，稳稳的拿起罐子放在了地上。
苏景转头，看着苏野面色不虞地盯着他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：“对不起，我不小心睡着了，牛乳撒了一些…”话音刚落，苏野就将苏景的双手握住，然后低头在泛红的地方吹了吹。
苏景刚想说他没什么事，就听到苏野有些闷闷的质问他：“手不想要了是不是。”接着没等他回答又问道：“酒呢？”苏景指了指放在火堆后的酒罐子说：“没事，我喝冷的就行。奶奶那应该弄的差不多了，我把鱼给送过去。”
“菜我已经送过去了。酒我给你温，不着急。”苏野拉住想要起身的苏景，然后去将酒罐子架在火堆上放好，又新添了几根柴火，最后默默坐回苏景身边，没有说话。
苏景有些不自在地拨弄着手边的杂草。一盏茶的功夫后，苏景看到王爷爷背着药箱出来了。他赶忙起身询问道：“爷爷，奶奶的腰怎么样了。”苏野也站了起来，拍了拍苏景背上的灰尘。
“腰痛暂时是不会发作了，但她早年间从山崖下摔下来摔的太狠，年轻的时候又没有好好治疗，导致现在成了隐疾。我这段时间先封住了她的痛感，不过想要更好的缓解她的腰伤，需要到镇上去买些药材。”王爷爷解释到，然后递了张药单给苏野。
苏野将药单收好，对苏景说：“你先回去吃饭，我去送送爷爷。”话音刚落，就看到王爷爷自己自顾自的往外走，嘴里念叨着：“老头子我好得很，不用你送！你俩都饿坏了吧，赶紧去吃饭！快去快去！”
苏野和苏景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。他俩一人拿起一个罐子，朝屋里走去。进门的时候看到奶奶正好从里屋走出来，他俩放下罐子，将奶奶扶到桌子边上坐好。
苏野去厨房里准备拿两副碗筷。苏景问奶奶：“奶奶，鱼好吃吗？”奶奶眼睛里溢满了笑容，她止不住的夸赞着：“好吃！小野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！将来娶的媳妇儿定是个有福气的！”
苏野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奶奶的话。他先是递给了苏景一副碗筷，然后无奈的说到：“奶奶，您就别打趣我了。”说完，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苏景一眼。苏景没有说话，只是望着奶奶浅浅地笑。
苏野给苏景倒了碗梅花酒，又盛了两碗牛乳。苏景喜欢喝酒，越烈越兴奋。苏野却喜欢牛乳，越纯粹越合口。奶奶笑着接过苏野递的牛乳，对他俩说：“你俩都是好孩子。当初我从山上将你们带回来，一晃眼就是五年。”
“你俩当时见着我，一个眼睛水汪汪的，一个像头小狼崽子，凶得狠。当时我就在想，我的孙子要是还活着，也和你俩一般大了吧。”奶奶笑着说到，眼里却噙着泪。
“我看着你俩身上全都是伤，心里啊就跟揪着似的。两个这么小的娃娃，到底是吃了多少苦。”奶奶一边说一边抹着泪，苏野没说话，他静静地看着苏景把头低的越来越下，眼睛没进了阴影。
“我说带你们去治病，小野还不情愿。最后还是小景拖着拽着你走我才把你俩带到了王觋医那。”“王觋医看过你俩的伤，偷偷跟我说，要不是这俩孩子命大，就凭他俩身上的伤，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。那时我就下定决心，要让你俩在我这里住着，住到我老了，哪都去不了的时候，就换你们来照顾我。”
“三年了，我早就把你们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。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把这当成自己的家，但是只要奶奶我还在这里一天，这里就永远是你们的家。”说完，奶奶缓缓起身，先拍了拍苏野的手，又顺了顺苏景的头发。“时辰不早了，早点回房歇息吧。”
苏野起身将奶奶扶回了房间。再次回到桌前的时候，发现苏景正红着眼眶，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。苏野走到苏景旁边，蹲下身子，抬头捏了捏苏景的脸，柔声说：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苏景看着苏野，没有说话。苏野知道他刚刚听了奶奶的那番话，心里一定酸楚的厉害。苏野也不好受，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去镇上给奶奶买药。他站起身，计划着明天就去深山里找些珍稀的灵药，再拿到镇上去换。
就在此时，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认真地对他说：“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苏野心下一怔，然后直勾勾地望着苏景的眼睛，胸口发烫。